最近正在審查校刊投稿的作品,其中有一篇長達兩萬字的小說讓我十分頭痛……
  以國中生的程度而言,可以寫出這樣結構完整的小說是很不容易的,理應毫不考慮的立刻放在校刊當特輯,問題出在內容的描述上,寫的雖然是愛情小說,但卻是著墨於妹妹愛上哥哥的愛情刻畫,關於這樣題材,著實讓我掙扎了很久。
  當國中生看到這樣一篇小說時,應該會認為這是屬於「亂倫」吧!勢必引起不少的騷動,而家長應該也無法認同校刊出現這樣題材的作品。但這個學生花了這麼多的精力來創作這樣一件作品,而且寫的令人讚賞時,是否應該正面鼓勵呢?一旦刊登,訓育組是必要有顆強而有力的心臟來接受各方的意見,不刊卻又感覺有點對不起學生的心血,因此陷入了兩難的情境之中……
  因此取得當事人的同意,將文章分為五回連載於此,順便徵詢諸位的意見,如果站在校刊編輯的立場,究竟該刊?還是不該?



天使

作者:容軒

你是天使,你是天使,你是我最初和最後的天堂……

 (1)

  所謂的愛情,指得是情人相愛產生的感情嗎?有喜歡的人,那也算愛情嗎?還是說……愛情,其實是一種毒藥,會讓人沉迷,也會讓人受傷呢?
  我不知道。
  但我知道的是,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。
  我的愛情故事,沒有美麗的結局。若是真的有,也不會被允許。
  我了解,這真的很殘酷,但我還是很愛他。
     *
  他是我的哥哥,親生的哥哥。
  大概五歲吧!還記得小時後,因為爸媽在北部工作,所以我和哥哥就待在南部的外婆家過日子。但在我的生日那一天,爸媽為了趕回來慶祝,不小心在一場車禍中,去世了。
  那時年幼,以為爸媽都睡著,可是到了火化那天……我全懂了!
  就因為那場車禍,我的生日都不敢過,因為那是爸媽的忌日,我怎麼開心的起來?
  而,在我十五歲生日時,這一切都改變了。
  「小櫻,生日快樂!」哥哥端著蛋糕,蛋糕上插著點了火的蠟燭。
  「……」低頭不語。
  難道哥哥還很開心的想幫我過生日嗎?今天可是爸媽的忌日耶!
  「今天妳生日呢!哇!小櫻十五歲了耶!」幼稚鬼!
  這是比我大三歲的哥哥嗎?
  「幼稚,十五歲又怎麼樣?」我冷酷的語氣,把哥哥的稚氣,都趕走了。
  「小櫻!我知道,今天是爸媽的忌日……」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,坐在我旁邊,拍拍我的小臉。「但是,爸媽也不忍心,看妳一直堅持不過生日呀!」
  「……」我留下眼淚。
  心裡一直很自責。
  如果不是我,他們就不會急著趕回來,如果不是我,他們現在就在我身邊,陪我過生日,而,我和哥哥就不會感受不到……被父母疼愛的那一種溫柔。
  想到這裡,我淚潰堤了。
  把頭埋在手臂裡,不讓哥哥看到我淚流滿面。
  「不用怕我看到啦!小櫻,把頭抬起來。」他的兩手壓著我的頭,試著想把它抬起。
  他的力氣始終那麼大。
  「欸,很痛耶!」我被他的力道給弄痛了。
  甩開他的大手,不甘願的抬起頭,瞪他。
  「小櫻,不要哭了!」但他的語氣,似乎不在意我的怒氣。
  他的大手,扶在我臉上,用他的大拇指,輕輕拭去我的淚水。
  哥哥的手,好溫暖喔!
  「過生日是件好事啊!表示妳又長大了一歲。」他放開手,端起蛋糕。「無論如何,妳可是媽媽辛苦的代價啊!所以妳要開心。說不定,爸媽就躲在某個角落,看著妳,想陪妳過生日呢!」
  哥哥這一句話如施了魔法般,使我的淚停止了。
  「可是,爸媽是因為我,才過世的。」我還是有點難過。
  「這場不幸,我也很難過啊!可是這是事實,我們一定要接受它。」哥哥說完,捧著蛋糕。「許願吧!也許,爸媽會聽到,幫妳完成願望呢!」
  好溫柔的哥哥!
  我此時是這麼想的。
  看著哥哥的眼睛,頓時發現,那一天車禍起,他一直都很疼我、對我很好,只是……我一直都沒有注意到。此刻,我好希望,他能永遠對我這麼好、這麼溫柔,也好希望,他能一直待在我身邊。
  爸爸、媽媽!你們能幫我完成這個願望嗎?
  「我希望,哥哥會永遠陪在我身邊,當我的天使。」
  我大聲說出願望,然後大力的吹熄,過去幾年來慢慢旺盛的火焰,那熊熊燃燒的火燄,一直存活在過去、活在我的夢魘裡,就等著今天,讓我親手將它撲滅。
  這種感覺好新鮮喔!
  在車禍後的每一年,不吹蠟燭、不吃蛋糕、不接受大家的祝福,也不願意對自己說:「嘿!小櫻,妳長大了一歲唷!」。
  過了好多年,我早已忘了過生日的感覺。
  至今才明瞭,原來過生日,是這麼開心的一件事啊!

  「傻瓜,我是妳哥哥耶!」他笑笑。
  「我不管,你一定要當我的天使,永遠在我身邊!」
  「好,我答應妳!」哥哥無奈的點頭。
  與其說他幼稚,不如說我比他更幼稚吧!
  「說謊的是小狗。」是啊!我的稚氣一點也沒有改變。
  「是,說謊的是小狗……」語畢,他用他的大手,揉亂了我最珍惜的烏黑長髮。
  「喂,臭哥哥。」害我得花費時間把它撫平。
  「好了,吃蛋糕了!」

  當哥哥在切蛋糕時,腦海中卻想著哥哥溫柔的舉動,而我的臉還感覺得到,哥哥的手的溫度。
  此時卻起了不正常的反應,我居然紅了臉,還摸摸哥哥碰過的臉頰。
  我是怎麼了?他是我哥哥耶!

  吃著蛋糕,我當然沒發現奶油留在嘴角,而哥哥接下來的動作,讓我更加肯定自己的心。
  他輕輕的抹掉留在我嘴角上的奶油,便笑著對我說:「小櫻真像小孩子啊!」語畢,他則繼續享用手上的那一塊蛋糕。
  我嚇到了!
  笨拙的搔搔頭,小口小口的吃著蛋糕。想在哥哥面前保留一點形象,最無法掩飾的,就是那一張炙熱、燒紅的臉。
  那一天起,我很肯定,愛上了哥哥。
  但我從沒有在別人面前提起,因為我知道,那不會被認同的。
     *
  「小櫻,妳有喜歡的人嗎?」我的大學同學-晴天問著。
  有啊!他就是我的哥哥,但如果我說出這句話,肯定被她笑。
  「沒有啊!」所以我決定這樣對她說。
  「沒有!?妳回答的很順嘛!」她幹嘛那麼緊張?「韓子櫻小姐,妳老大不小了耶!」
  哪有?我還青春美麗的很。
  「才大三而已耶!哪有老大不小?」太誇張了!楊晴天吃錯藥了!
  「欸欸欸,其他大三生,每個有人要了!妳看看妳,那麼多情書,還沒有一個看順眼的。」真搞不懂她耶!管得真多。
  「妳管好妳和湛恩就好了啊!幹嘛?那麼擔心我!?」
  「念在妳雙親都過世了,我這個死黨當然要好好的照顧妳啊!」她嘆口氣,接著說:「妳這個人啊!就是愛擔心又怕孤單啦!」
  「哪有?」
  「哪沒有?妳擔心我和湛恩感情變淡,一直不願意我陪妳回家!然後妳哥又跟我說,我很不夠朋友,害妳一個人落單……小姐,不只我擔心,妳哥哥也很擔心耶!不如現在幫妳牽紅線,我就不會被妳哥誤會,也不必天天擔心妳。」
  她說了一大串,我照樣回答:「不用擔心我啦!雖然我怕孤單,但是久了就習慣了啊!沒在怕的啦!」
  「難道那麼多封情書中,沒有一個妳覺得很好的嗎?」
  「真的沒有啊!不是太瘦,就是太胖,要不然就是長得太抱歉了,沒有一個我愛的型啊!」
  我愛的型,一定要會打籃球,像流川楓一樣帥、體型標準、身高要高、對我要非常非常的溫柔……這些標準,哥哥每一樣都符合耶!
  「妳還要條件啊?喂,韓子櫻,有人愛就不錯了啦!」
  臭晴天,就算天底下沒有男人適合我,我還是有哥哥啊!哥哥答應我要當我的天使了耶!
  「拜託,我還有我哥哥會照顧我的。」我很理所當然。
  「妳哥?」她乾笑三聲。「妳哥就不用娶妻、生子嗎?」
  「不會啦!我哥哥還沒有女朋友耶!」我肯定的說。
  「妳還真天真呀!韓大小姐!妳哥是男人耶!男人愛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,如果哪天被我看到妳哥和別的女人手牽手、擁抱、接吻,甚至全壘打……妳就不要來跟我說,他沒有女朋友啦!」
  臭晴天,我說沒有就是沒有!
  「哼!」真是氣死我了。
  「小櫻啊!我想,妳哥不會願意讓妳當老處女吧!而且,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人世,或許比妳還要早走,那妳不就沒有人陪了嗎?」
  「晴天……」
  「我是為你好啦!妳哥不能照顧妳一輩子,就算妳是他的妹妹,他還是不能陪妳走到永遠的。」
  愣住。
  晴天這一番話,我的確傻住了!
  難道,哥哥對我……只是純粹兄妹?因為我比他小,所以才對我好、對我溫柔?因為爸媽都過世了,怕我太自責,而對我那麼好、那麼溫柔?
  是啊!我只是他妹妹,總有一天,我會看著他和一個女人手牽手,步入紅毯,搞不好再過個幾年,有一個小孩子叫我「姑姑」……
  不要,我才不要呢!我才不要當哥哥的妹妹,我才不要哥哥愛別的女生。
  我為了哥哥,退掉了無數封,能起雞皮疙瘩的情書,而且他也答應過我了,要永遠當我的天使、永遠待在我身邊……
  哥哥他……只屬於我,韓子櫻的!
     *

  晚上,我緊緊的抱著哥哥送我的泰迪熊,在床上打滾。腦子裡,想著晴天對我說的話。
  「真的嗎?」
  我還是沒辦法拿定主意。
  我也希望哥哥是我的啊,可是……這不會被認同的,就算爸媽沒過世,他們一樣不答應我這種不正常的行為。
  不過我想,哥哥擁有帥氣的臉龐、標準的身材,一定風靡過。
  我可是有證據的哩!有一次好像快過年了,而我一個人做大掃除,因為哥哥要上班,所以家務事都歸我處理。而我,卻在哥哥的房間裡掃出一箱情書,但有幾封留著拆過的痕跡。看到那些東西,我一氣之下,全扔了!
  當哥哥知道時,只笑笑的拍拍我的小臉,直嚷:「小櫻好可愛呀!」
  哥哥笑意很深,他的眼神與笑容,徹底征服我心中的怒火。

  唉……哥哥,你可不可以不要當我的哥哥啊?
 
  『叮咚!叮咚!』誰?
  才沒管那麼多,我想,哥哥會去開吧!
  『叮咚!叮咚!』哥哥不在嗎?
  我看了看牆上的時鐘……對唷!哥哥今天會晚點回家,不過也不早了,大概是忘了帶鑰匙吧!
 
  「真是的,居然忘了帶鑰……」我一打開門,想好好教訓教訓難得糊塗的哥哥。
  啊!不是哥哥,而是個我沒見過的女生呢!
  我連忙閉上嘴。
  「妳好啊!」她很有禮貌呢!
  可是我想,她一定是來找哥哥的吧!
  「哦,如果妳是來找韓志鈞的話,那妳請回吧……」我準備關上門,就被抵住了。
  「對不起,妳好像誤會了……我不是來找什麼韓志鈞的,我們姊弟倆只是來打聲招呼而已。」打聲招呼?
  我疑惑的看她,才發現,她身後還跟了一個似乎與我年紀相同的男生。
  「妳是?」
  「我和我弟剛剛搬來,在你們隔壁……」她指指隔壁的大門,「我們是鄰居了,所以想多多認識一下,往後可以互相照顧……妳好,我叫梁靜蘋。」
  真有禮貌,我可是第一次遇見不是要來找哥哥的女生呢!
  「我叫韓子櫻,哦,那個……因為我哥哥還沒回來,所以不好意思了,剛剛以為妳來找他的。」我搔搔頭。
  這也難怪啊!哥哥平時一堆女生喜歡,我要是不警覺一點,不曉得哪天在哥哥的床上被我抓到,不過我想,哥哥也不會那麼色啦!
  說真的,還有更囂張的,來到人家家裡,連問都沒問,直接坐在哥哥旁邊,對我講狗腿的話,還擺出超猥褻的動作想引誘哥哥,好險我有趕狐狸的妙招,要不然哥哥就要被強暴了!
  「喂,有禮貌一點,快自我介紹。」她罵著身後的男孩。
  原來漂亮的面貌下,是這樣的個性啊!真讓我哭笑不得。
  「我叫梁偉軒!」他的語氣,我很不喜歡。
  「梁偉軒,你想丟我的臉啊?打架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帳呢!現在還不好好的學,什麼叫做禮貌?」她一直都是這樣對自己的弟弟嗎?「對不起啊,子櫻,他就是這種個性!喂,還不會道歉?」
  「沒關係、沒關係的,靜蘋姊姊,還有……叫我小櫻就好了!」我還是不習慣別人叫我子櫻。
  唉呀,我怎麼開始同情偉軒了?

  「欸?小櫻,有客人怎麼不請進去呢?」是哥哥,終於回來了呀!
  「很慢耶!你看現在幾點了?」我大罵,害我那麼擔心。
  「對不起,公司的事情很多!」他的笑容,我還是無法免疫。
  「哼。」我小小的賭氣,其實心還是很開心。
  「你好啊!」對了,剛剛和哥哥講話,都忘記靜蘋姊姊了。
  「妳是?」哥哥撇過頭看她。
  「我是你們的新鄰居,我叫梁靜蘋。」哇!第一次見到對哥哥不用發花痴的大姊姊耶!這個女生不錯唷!
  「妳好,我叫韓志鈞。」但哥哥好像有點怪怪的。
  是我的錯覺嗎?哥哥的臉……紅紅的耶!
  「喂,還不會自我介紹?」對著偉軒,靜蘋姊姊的語氣大轉變。
  「好啦!用不著妳講啦!」他似乎很無奈。「梁偉軒。」
  他只說出自己的名字,就什麼話也沒講了。
  「對不起,我弟弟個性不太好。」
  「沒關係的!」哥哥這個樣子,我可是第一次看見。
  我們並沒有招待靜蘋姊姊和偉軒,因為她還有些事情,所以我們也不好意思要她留下。
  
  「小櫻,她以後……是鄰居吧?」我愣一下。
  哥哥怎麼這麼問?我們和靜蘋姊姊,以後就是鄰居了啊!
  「是啊!怎麼了?」
  「沒事啦,妳要多常常帶她來我們家作客喔!」哥哥的笑容,很深、很深。
  「哥……怎麼突然這麼熱情的?」我被他的突然,嚇到了。
  「沒什麼啊!我覺得她會是個好鄰居……」他頓了頓。「梁小姐她……以後就可以照顧小櫻了呀!這樣我就不用天天在公司擔心妳了!」
  很爛的藉口!
  我是這麼認為。
  「我不需要她照顧啦!我很OK,可以照顧自己!」語畢。
  哥哥打了個大呵欠,才沒管我剛剛說了什麼,只揉亂我的頭髮,踉蹌的走到房門口。
  「今天一直加班……我累了,頭有點暈,所以先睡嚕!」他說完,身影就消失在我眼前了。
  哥哥的樣子,好怪、好怪。
  雖然,我也覺得靜蘋姊姊很漂亮,但是哥哥怎麼會這樣子呢?跟以前見到女孩子的反應,截然不同,我可是……從來沒看過哥哥臉紅呢!
  韓子櫻,今天的反常是幻覺,一定是幻覺!


待續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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